
(東安縣蘆洪市鎮溪源村1460名村民給上級組織聯名寫信,按上全村老小的手印他替請功,希望用這種方式留下駐村扶貧工作隊長蔣孔吉。)
紅網記者 曾小穎 永州報道
他不在乎年限,連續駐村扶貧七年,立誓“村民不富我不走”,既不求“進步”也忘了自己年已六十;他們在乎他的年限,他駐村的1460名村民給上級組織聯名寫信,按上全村老小的手印他替請功,希望用這種方式留下他們的蔣隊長。
在老鄉眼里,他是大恩人,大功臣。這位扶貧一線的老兵,前后9年扶貧,他駐點過的四個貧困村、難管村如今個個都成了先進村、小康村。
他叫蔣孔吉,永州市糧食局駐東安縣蘆洪市鎮溪源村工作隊隊長、科學發展指導員。這個村民口中的市里干部“蔣科(長)”,連續7年駐村扶貧,已儼然是最地道的老農民。
他的扶貧不“限期”:“你們不富,我就不走!”
其實,蔣孔吉的人生本來可以有另一種寫法。
2002年機構改革,他從市糧食局辦公室主任崗位上離崗退養。近12年正科級干部,4次獲得商業部和省市科研成果獎,也算小有成就。按常理,他完全可以就此頤養天年。
妻子勸蔣孔吉在家好好休養,遠在深圳的女兒想接爸媽到深圳享清福,做錳礦生意的戰友也多次拉老蔣合伙開礦,一起發財。
但蔣孔吉是個閑不住的人,他想,自己才52歲,離崗退養了在機關發揮不了多少作用,在農村或許有自己的用武之地。
2004年初,老蔣主動請纓,“搶”下一個駐村扶貧工作隊長的“官位”。從此,他開始了在道縣大井村、彭家村和東安縣溪源村三個駐點村,連續7年的漫漫扶貧路。
道縣祥林鋪鎮大井村是永州市糧食局牽頭扶貧的特困村。村里都說:“大井村,大井村,種田要靠天河水,半月不下雨,男女老少都掉魂”。2004年,全村230戶870人,三分之一多沒有解決溫飽問題,村里污水橫流,垃圾成堆。由于經濟落后,支部沒有凝聚力,之前村黨支部由還不是黨員的村主任主持工作。
記得剛來大井村時,蔣孔吉開會號召村民搞產業開發,得到的多是冷眼和疑慮。
村民們抱怨說:“開發開發,開了沒‘發’!上次來個(扶貧工作)組長,說要種李子。水的問題不管,過不了多久,(工作組)人走了,樹死了;再換個組長要種烤煙,發水了,苗淹死了。”
面對疑惑的村民,他下定決心,不管工作隊有沒有期限,他一定要把這村子帶好了再走。
在村民會上他放下狠話:“你們不富,我就不走!我和你們一起吃住,一起干,只要你們跟著我走,不把你們帶出陽光大道,日后你們可以指著我罵娘!”
在蔣孔吉眼里,說到就要做到,要做就要從自己做起。
2005年元月,大井村擴建一口大山塘,需要放水清淤。寒風凜冽,誰都不愿下塘。
“你們不下,我下去!”55歲的蔣孔吉一頭跳進刺骨的寒水里。
干部黨員帶頭,村民一個個下塘干了起來。3天時間就把山塘清理完畢。
群眾心里熱起來了。蔣孔吉順勢帶他們到廣西恭城縣紅巖村參觀??粗思掖笈d產業,個個發家致富,村民再也坐不住,腦子開竅了。
經過兩年打拼,村里修渠道4公里,村道7.6公里。扶持種植紐荷爾臍橙1600畝,烤煙500畝,培育養豬大戶22戶。2004年人均增收2163元,80多戶特困戶脫貧。
2006年,市糧食局建整扶貧點移到道縣四馬橋鎮彭家村;2008年,轉移到東安縣溪源村。一個是有名的難管村,一個是市級貧困村。
蔣孔吉再度請纓,又連續干了五年,讓兩個村徹底改變面貌。
7年間,他足跡踏遍駐點村的山山水水,扶貧碩果惠及千家萬戶。據測算,在雙牌塘底鄉、道縣大井村、彭家村和東安縣溪源村扶貧期間,他共走訪村民2000多人次,培育種養大戶200多個,發展專業種植3000多畝,爭取項目資金、扶貧資金2000多萬元,幫助村民修公路20多公里,修渠道30多公里,新增旱澇保收水田4000畝,為群眾辦實事上百件,使100多戶特困戶脫貧,使3000多村民每年增收1300元以上。
連續7年駐村,他創造了永州乃至湖南的四個“扶貧之最”:駐村工作時間最長,扶貧資金的投入產出比最高,村民每年增收最多,群眾的受益面最廣。
(12月21日,蔣永吉回到道縣彭家村看望村民,閑話家常,一起品嘗今年新掛果的臍橙。)
他的“小算盤”:投身扶貧“很劃算”
這么多年堅持在扶貧一線,蔣孔吉到底圖什么?
“退居二線后在機關沒有什么事,在農村可以為老百姓做一點事。”蔣孔吉的回答簡單、實在。
蔣孔吉說,剛到大井村時,兩件事對他觸動很大:到七十多歲的五保老人黃一巖家走訪,蔣孔吉發現他家里黑燈瞎火。老人說交不起電費,已經摸黑3年了。蔣孔吉心里發酸,他交了電費,把被剪斷的電線接起來,才讓老人的屋里幾年來第一次有了亮。
另一件是村民黃一途養豬不懂技術,母豬下崽時連同15只乳豬全死了,損失7000多元,等于賠光了家里積蓄,欲哭無淚。
蔣孔吉常擔心:像這樣的貧困戶如果沒人管他,永遠是貧困戶。他覺得,農村需要他,農民需要他,而他也可以在農村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。
有人勸他別干了,再講奉獻也不能總這么吃虧??墒Y孔吉卻覺得很“劃算”,他說“別人自己掏錢還要辦慈善。我有政府出政策給資金,為農民做點事,這么劃算(的事情)為什么不做?”
在他看來扶貧簡直就是賺了。
(工作之余,老蔣最愛就是站在陽臺上憑欄遠望,隔著田野,遠眺山色如黛。對老蔣而言,這滿眼的絕佳山色,是他鄉村生活中最好的享受。)
他的“點金術”:“無非認真”
都說農村扶貧工作難做。條件差不說,總有些人難管、事難成的感覺,貧困村、難管村的工作更是難上加難。
而蔣孔吉搞建整扶貧,扶一個成一個。莫非他有“點金術”?
蔣孔吉說,搞(扶貧建設)點,其實無非“認真”二字。感情上要“認真”,心貼農民,真心為他們排憂解難;工作上更要“認真”,可怎么“認真”就大有講究。想獲得農民的信任,要找準項目興業致富,不是動動嘴就可以解決的,既要找準方向,還得以身作則。
2006年,蔣孔吉再度請纓去了道縣四馬橋鎮彭家村去駐村扶貧。
彭家村四面環山,村里缺水。蔣孔吉以水為突破口,六月天火辣辣的,他帶著工作隊員鉆刺蓬,爬上村周邊山峰找水源。幾天下來,水源找到了,蔣孔吉人瘦了一大圈。他從省里跑來30萬元扶貧資金,給村里接上自來水。
水通了,但村民搞產業開發的思想還沒通。蔣孔吉從進村的第一天起,就想借鑒大井村的扶貧模式,大力培訓種養大戶,加快發展臍橙產業。村民不懂臍橙種植技術。他從縣農業局請來兩個技術員專門搞管理和技術服務,手把手地教。臍橙第二年就掛了果,加上套種西瓜,每畝收入1000多元。去年,彭家村臍橙被評為道縣的優質柑橘。
籌集項目資金是扶貧開發的最大難題。一次次寫報告,一次次匯報,7年扶貧,蔣孔吉爭取項目資金近2000萬元。坐過多少冷板凳,受過多少白眼,他記不清了。
蔣孔吉的一個親戚是某局局長,因被他多“化緣”了幾次,現在連電話都不敢接他的。好好的親戚彼此見面也成了尷尬。
還有一次,為了落實一筆已批下來資金,他兩個月內足足跑了五次才到賬。在酷暑里一次次站在走廊等領導,一等就是一個下午。
他說:“只要能為村里、為老百姓辦好事情,什么苦、什么氣,我都可以受,再多的付出也值得!”
一個人的工作隊:制度還是很給力
2010年初冬,東安縣溪源村,一床一桌的斗室里住著整個扶貧工作隊。沒錯,隊長是蔣孔吉,隊員也是他蔣孔吉。
可就是這么一個人的工作隊,制度還是照樣完備。在蔣孔吉的住處,發現了他從2008年7月駐村以來的所有考勤表和一本民情日記本。
每天要登記考勤表,要寫工作備忘和民情日記,財務上嚴禁沾錢,保證每月至少有20天在村子里與村民同吃住同勞動。
這些是蔣孔吉給扶貧隊定下的鐵制度,就算只有一個隊員也照樣得執行到位。而他本人除去在外跑項目匯報,每月在村天數都超過了24天。
蔣孔吉駐村扶貧8年,所爭取到的各種扶貧款近兩千萬,可他自己從不沾錢,錢與賬目全部交由村支兩委,并要求村里每動用一筆資金都要經過規劃、預算、審核、監督等多道關口,有效確保了扶貧資金專款專用,駐點村查到每筆扶貧資金使用情況的詳細記錄。至今,還能在道縣彭家村查到2006年購買肥料的所記賬目。蔣孔吉不僅對工作如此嚴謹,對自己也要求極為嚴格,駐村扶貧期間,往返車費、電話費、出差跑項目時伙食費等,九年以來累計達4多萬元,但他從未到單位或在駐點村報過一分錢帳,全部自掏腰包解決。
遺憾、郁悶、后悔——扶貧的路上他也樣樣嘗過
蔣孔吉也是凡人,駐村這么多年,為了干好扶貧事業,遺憾、郁悶甚至后悔都有過。
蔣孔吉心系扶貧,對家庭常有一種愧疚。
愛人潘錦云罹患肺病多年,后來確診為肺癌晚期。轉院長沙后,妻子看他總是憂心村里的工作,幾番勸他回村。思慮良久,萬般不舍之下他請來親戚照料妻子,自己返回大井村。周五,他搭夜班車趕長沙看妻子,周日搭夜班車返回。
妻子病危時,他抱著奄奄一息的妻子,泣不成聲:“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”
妻子逝世后,他身體每況愈下,體檢查出患有高血糖、膽結石、冠心病等。從此他的工作伙伴除了工作日記、還有各種各樣的必備藥品。
孝順的女兒為蔣孔吉的健康憂慮不已,再三要求接去調養。然而,當了近20年“科長”即將退休的老蔣并沒有太多的遺憾。他在日記中寫道:“我在生活中找準了自己的定位,不覺得有什么不滿足。我惟一遺憾的就是沒能做更多的貢獻。”
還有件“最后悔的事”,讓蔣孔吉始終難忘。97年他在雙排縣塘底鄉扶貧時,曾有一個38歲的村民喝酒成癮,賣了家具賣房子,最后喝到妻離子散,自己也出去流浪乞討。蔣孔吉找了幾次才找到他,勸他回家務農,并為他準備了房子,卻被粗暴地頂了回來。后來工作太忙,老蔣就暫且把這事放下來,打算等到后來再去找這個村民,已不知所蹤。為此老蔣很后悔自責,他覺得當時要再多努力一把,這個貪杯的漢子就不至于乞討終老。“別人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啊”
要說郁悶的事,老蔣也有——村民為了尊重他,總叫他“蔣科(長)”。喊得多了,蔣孔吉會嘀咕幾句,他更希望大家叫他“蔣哥”,“莫搞得像個外人”。
他確實沒把自己當外人。
[稿源:紅網]
[作者:曾小穎]
[編輯:何冰]
責編:榮偉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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